1955年10月《汉字简化方案》经全国文字改革委员会讨论通过以来,已经到了国家利用行政力量主导推行简化字的第五十四个年头。在这五十四年里,虽然有实施上的阻力,有简化汉字路途上的倒退,但在政府的大力推广于各种法律法规的限制之下,以“汉字简化”为中心的“文字改革”的的确确地使简化字成为中国大陆地区完全通用的规范用字。在“文字改革”之前中国人曾经使用了上千年的所谓“繁体字”只允许在特别情况下——如编写文字学的书籍、练习书法、出版古籍等情况下使用;其余情况下,繁体字则皆被视为不规范、不可使用的汉字。
曾经被中国人的老祖宗使用了上千年从来没有嫌麻烦的“正体字”(台湾人对繁体字的称呼,他们认为汉字本身并未变“繁”,从未经过简化的汉字才应算是正统)到了近几十年反而成为一种“不规范”用字,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时代的悲哀。这一种矛盾绝非没有人注意到。2008年“两会”期间,郁钧剑、宋祖英、黄宏、关牧村等21位文艺界的政协委员联名递交一份关于《小学增设繁体字教育的提案》建议在小学开始设置繁体字教育,“将中国文化的根传承下去” 。 或许是出于对于这些文艺界人士“狗拿耗子”地关心起文字改革问题的鄙薄,一年前在大众获悉了此一提案之时给与的是一面倒的哂笑与揶揄。而在今年的“两会”期间,来自天津的全国政协委员潘庆林提交“用十年时间恢复繁体字”的建议同样一石激起千层浪。纵观媒体的反馈,同样是反对的较支持的占优势,但不可否认的是,公开呼吁“恢复繁体字”的人,理性思考是否应该“废除简体字”的人在数量上的增长越来越不容忽视。
首先来看看潘委员建议恢复繁体字的理由。据报道称,原因大致有三:
1 上世纪50年代简化汉字时太粗糙,违背了汉字的艺术和科学性。比如“爱”字,繁体字里有个“心”,简化后,造成“无心之爱”。
2 以前说繁体字太繁琐,难学难写,不利于传播,但是现在很多人都是用电脑输入,再繁琐的字打起来也一样,所以这个问题已经渐渐不存在。
3 恢复使用繁体字有利于两岸统一。现在台湾依然用繁体字,并称其为“正体字”,深有意味,还要为“正体字”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给祖国大陆方面造成了压力。
笔者认为,也许是碍于篇幅,所有的媒体均以这三条理由概括潘委员的提案。仅仅凭借这三条理由,的确很难说服从小到大习惯了阅读与书写简体字并大受其利的新一代。但另一方面,很多人在接受官方攻势强大的主流宣传时,由于缺乏一种必要的独立思考与文化上的历史责任感,通常会不加思索地拒绝这一思路,这不免让人感到相当程度的遗憾。
追溯汉字简化的历史,可以发现汉字的简化肇始于1955年10月通过《汉字简化方案》。这一行为在文化教育委员会于1951年12月下设的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的主导下开展进行。不难明白,“汉字简化”是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与官方意志的。清楚了解中国现代历史的人都可以明白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文字改革”不可能不受到当时政治环境中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的影响,从而产生了潘委员所提到的“太粗糙”、“违背了汉字的艺术与科学性”的现象。事实上,“爱”字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例而已。
所谓“太粗糙”极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义”字。“义”字的繁体写作“義”,这个字的上半部分的“羊”字在古代通假“祥”字,从而羊成了一种吉祥的象征。此部首还出现在“美”“羲”“羡”等字当中,无不代表美好的意思与感情。在汉字简化方案当中,“義”字取同音的“刈”的左边偏旁,并在这一大大的叉上面随意的加上一个点,就构成了“四维”之一的“义”字。这种造字法十分粗糙不说,且无半点美感,这对于讲究“六书”的汉字来讲,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么?
再说简化字“违背艺术与科学性”。以“雞”“歡”“艱”三个字为例。汉许慎《说文》:“雞,知時畜也,從隹,奚聲。”“歡,喜樂也,從欠,雚聲。”“艱,土難治也。从堇艮聲。”简化后分别对应的是“鸡”“欢”“艰”。三个字成了同样偏旁为“又”,于是使得这些字的构成十分费解,他们与汉字构成的“六书”中“形声”的原则产生了违背与矛盾。由此可以看出,之前很多所谓形声字的构字规则在汉字简化之后完全被打乱,所谓“科学性”随着这三个“又”字的替代而荡然无存。同样遭到“又”字殃及的还有“邓”“对”“汉”“仅”等等,不一而足。受类似噩运的汉字又何止这几个呢?恐怕会不胜枚举。
或曰,汉字从甲骨文到篆书到隶书到楷书一直在简化,这是历史进化与文化演变的大势所趋。重新使用繁体字不就成了历史与文化的倒退?要复古怎么不直接恢复到甲骨文呢?这是一些当前很有市场的论调。
从表面上来看,这种观点存在极大的合理性,实则不然。这种思路的产生只能说是一种“思维懒惰”的表现,真正了解汉字发展历史并竭力思索的人,恰恰容易得出不同于以上论调的结论来。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汉字的发展中存在着不少字是沿着“从繁到简”的方向变化的。然而,汉字笔画的减少仅仅是一种表象与次要因素,而绝非单纯唯一的目标。正如蔡禹僧在《重建一个丰富的民间社会》一文中指出:“书体的自然演化与人为地改变汉字结构是大不相同的。篆—隶—楷的书体演化是因书写工具变更而自然地进行的,而非如现代“文字改革”这般以行政指令方式生硬地改造汉字结构” 这段论述很清楚地告诉我们,由甲骨文向楷书演变时其中蕴含的政治色彩要远远少于繁体向简体转变时所拥有的。文化主导的文字演化更注重书写的合理与文字的艺术性,而政治主导的“文字改革”由于掺杂了太多的功利主义与实用主义情绪,仅仅是一味地追求书写速度,完全罔顾汉字构成的科学性与艺术性,汉字简化俨然成为了中华文化的滑铁卢。
很多人说:且不管其他,汉字简化至少在扫除文盲的作用上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那么先抛开汉字的文化意涵,仅将其作为交流工具来考察简化字是否这么必要。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在一些学者如吴玉章、郭沫若等人的建议下,政府决议推行简化字。他们认为,繁体字笔画太多,外形复杂,既难认又难写,不利于汉字的普及;简化汉字以后,便于扫盲工作的展开。现在看来,上述观点未免太过于想当然,显然没有经过严格的科学论证。所谓“难写”倒是诚如所言,即使是反感繁体字的人也不能否认简体字书写便利。然而,何来“难认”之说?经简化后的汉字字与字之间的外形变得更为相近,从而,不是减少,反而是增加了辨认的难度。最常征引的例子就是“没”和“设”两个字与繁体的“没”和“設”的相似度大大增加,这与学者们的初衷反呈背道而驰的状况。至于“减少文盲”之说就更显不堪一击,相比起仍然使用繁体字的香港台湾等地,中国大陆的识字率会更高吗?汉字普及不依靠提高教育水平反而靠改变汉字构造,缘木求鱼事小,造成文化的变异而得不偿失才真正事大。更有一些门外汉式的质疑诸如“如果用五笔输入法在电脑里输入繁体字岂不是会相当麻烦”就简直不值一驳了。
另外鲜为人知的是,除了我们现在通行的简体字之外,在1975年5月,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甚至拟出《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草案)》,于是产生了所谓的“二简字”。这一批“二简字”可谓集天下荒唐之大观,“酒”字成了“氿”,“儒”字成了“
曾经被中国人的老祖宗使用了上千年从来没有嫌麻烦的“正
首先来看看潘委员建议恢复繁体字的理由。据报道称,原因
1 上世纪50年代简化汉字时太粗糙,违背了汉字的艺术和科
2 以前说繁体字太繁琐,难学难写,不利于传播,但是现在很
3 恢复使用繁体字有利于两岸统一。现在台湾依然用繁体字,
笔者认为,也许是碍于篇幅,所有的媒体均以这三条理由概
追溯汉字简化的历史,可以发现汉字的简化肇始于1955
所谓“太粗糙”极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义”字。“义”字
再说简化字“违背艺术与科学性”。以“雞”“歡”“艱”
或曰,汉字从甲骨文到篆书到隶书到楷书一直在简化,这是
从表面上来看,这种观点存在极大的合理性,实则不然。这
很多人说:且不管其他,汉字简化至少在扫除文盲的作用上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在一些学者如吴玉章、郭沫若等人的建
另外鲜为人知的是,除了我们现在通行的简体字之外,在1


这场文字的变革不仅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往往又会反作用
繁体字与简体字的差异程度虽不可同德语与法语的差异相提
潘委员相比起某些反对者声称“台湾统一是大势所趋,用不
简体字的使用超过了半个世纪,中国大陆在这几十年内,使